今年1987

【越恭衍生】折兰令(下)

  
         时近暮春,窗外梨花无声落了一地,元凌手中握着密使的书信,心情不甚明朗,信中写道,赵国和晋国的国君于数日前偷偷会面,似乎有意结盟,他冷笑一声,还没等再说什么,便听另一位信使报道:“王上,燕王有信。”

   他楞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口中的燕王指的是谁,陈子离。

   对于这样的称呼,元凌略有些不习惯,虽然距离陈子离登基称王已经过去三月有余,这三月来,陈子离整肃朝堂,手段狠厉,宫门外的白玉阶上不知浸了几层血,而燕国上下,也的确在战乱中渐渐恢复平静。

   而距离二人分别,已经大半年过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陈子离的那些手段作风,元凌不是没有听闻,甚至有几分赞赏,此时却仍忍不住在心里嘀咕,让一个书生治什么国,这样的人若放到自己身边,白日里磨墨添香,晚上乖乖的给自己睡,顶多给个闲职当当,做什么劳什子的王。
   
   随手展开信使递上来的帛书,上面的字迹竟是子离亲笔写就,端肃小楷,一笔一划像是从古碑上拓下来的,其意竟是邀他在两国交界的秦川会盟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他的消息,也够快的。

   将帛书仔细收好,招来近臣将自己要同燕王会盟的消息传达下去,末了添了一句:“好生准备,尽早出发,不要让燕王,等久了。”

   饶是如此,到达秦川也已是半月之后,他在行宫中见到了已经贵为国君的陈子离。
   
   他穿一身淡金色华服,高冠将乌发束得齐整,衬得眉眼也少几分情意,他不禁就想起这长发泼墨般披散在枕上的画面,人面桃花,万千旖旎,此时,这朵桃花见他来了,起身相迎,微微露出笑意:“魏王一路辛苦。”

   他上前一步,答道:“又见面了,燕王陛下。”
   

   两国联盟,说到底是利益相关,堂上唇枪舌剑各怀鬼胎,到了晚间,元凌却更加惦记起这个人来。

   他问过了人,得知燕王此时正在温泉宫中,于是轻巧的避过守卫,进到了里面,远远的看见纱幔轻拂,氤氲水汽中半个肩头若隐若现,他放轻脚步,踏入池中,子离这时才察觉有人,刚想侍卫护驾,却被来人一把揽过,在他唇上啄了一口“嘘,别慌,叫来了人,你这燕王的面子可搁不住。”

   见子离掩去了慌乱神色,复又调笑道:“一别许久,卿想我否?”

   对方不去回答他,而是问道:“你是怎么进来的?”

   “自幼习得微末武艺,让燕王见笑了。”

   这样说着,手便滑到不该到的地方去。

   当子离被迫仰面枕在温泉池光滑的石沿上,双腿被分开缠在那人精壮腰间,心说可真禁不起念叨,元凌进来之前他还在想着要不要去见见他,眨眼间这人已经将他牢牢禁锢在怀中,密密匝匝的吻落在身上,他想,自己很有必要加强身边护卫了……

   元凌察觉到他的走神,在他腰上捏了一把,子离登时瞪了过去,可那泛红的眼角眉梢实在没什么杀伤力,元凌见了笑道:“乖,一会儿让你舒服。”

   子离早被他吻得神志模糊,失了一贯的自制,不客气的反驳道:“要么你也乖一下,我让你舒服舒服?”
   
   “你说什么?”

   “嗯……”

   
   二人这一夜不知胡闹了多久,谁也没想到会在次日的宴席上,出了一件大事。

   有刺客伪装成乐师混了进来,趁着席中混乱行刺,利刃直指高座上的陈子离,眼看便要成功,是元凌替他挡了一刀,这一刀伤在左肩,不很严重,可是搁在一个国君身上,却也不能说不严重。
   
   此时周围并无旁人,元凌躺在榻上养伤,子离坐在一旁,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。
   
   元凌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他一脸的忧心忡忡,欲语还休,心中高兴,面上也没藏着,仿佛受了伤还很高兴似的。

   “我没事的。你这样,反而教我不知如何是好了。”

   子离叹了一口气:“你到底,为何要为我挡这一刀。”

   元凌楞了一下,故作轻松的道:“没什么,只不过是觉得你这身子,怕是挨不得这个,于是便替你挨了。”

   “呵,原是这样么?”

   子离说着,便起身要走,元凌想要阻拦,却只来得及拉住他半截袖子,子离微微挑眉“怎么?又要我陪陪你了?”

   听见这戏谑又冰冷的语气,元凌只觉拉着他袖子的那只手失了气力,便松了开去,放任那人径自而去。

   因为养伤的缘故,一行人又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日,可这伤总有好的一天,临行前一晚,元凌再次潜入子离的寝宫,见他正在灯下读书,穿着单薄中衣,听见动静,只见怪不怪的瞥了他一眼,神情没有丝毫波动“魏王来了?”

   元凌走过去,将他手中书拿过来随意翻看“你我明日便要离开了,临别之际,我来看看你。”

   子离轻佻的扯扯唇角,手指已经勾到衣带,元凌见此先是一愣,一阵心酸,他却将那手拉了过来,握在手中捏了一下“今日我们聊聊天。”

   子离不知他搞的什么名堂,只好随着他去,两人并肩躺在床上,竟然真的只是聊天,从家国天下谈到了儿时旧事,倒也勉强算谈得来,那天元凌还是要了他,格外的缱绻温柔,耳鬓厮磨之间,仿佛真是亲密无比的恋人。   

   “元凌,你到底想要什么。”颠倒之间,子离这样问他。
   
   “我想造一座铜雀台,把你藏起来,占之欺之,珍之重之。”元凌咬着他的耳朵,轻声呢喃。

   身边的人不说话,睡颜沉静,让他心里柔软的不像话。
   
   
   八个月后。

   元凌照旧在案前应付堆积的折子,内侍从外面进来,向炉中加了炭火,元凌不经意间看到了他肩上未融的细雪,便是一愣“外面下雪了?”

   “回禀王上,是下雪了,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些,雪也下得比往年早。”

   放下手中奏章,推开窗扇,眼前映入一片素白,寒气打在脸上,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:他那里也下雪了吗?

   想了想道:“去岁出猎,本王猎得一只银狐,做成的狐裘甚是暖和,你去取了来,差人给燕王送去。”

   内侍答应着下去,中途又被叫住“等等。”

   元凌心念一动,提笔写就一封书信,放到锦盒之中一并送了过去。

   子离收到的东西时候刚刚下朝从门外进来,任由宫人替自己解去外袍,朝服外面又穿了大氅,左一层又一层裹得像个粽子,然而从背影瞧上去,依然略显纤细。。

   他素来畏寒,身体也的确不好,寒冷的冬天从来十分难熬,从前只是埋怨天冷,今冬总是恨恨的想起另一个人来。

   那人忒看不起他这身子骨,在他眼里,自己怕是体弱得连个女子都不如。
   陈子离恨极了他那一身的刚健骨肉,也恨极了他看自己时的孟浪模样,可最恨的,还是自己。

   他正在这里心烦意乱的将最后一层外袍解了扔在一旁,便有女官上前说是魏王派人送来了东西。

   打开一看,子离觉得自己牙根有些痒。

   他‘哼’了一声,随手展开信纸,有四行十六个字映入眼帘:言念君子,温其如玉,在其板屋,乱我心曲。
 
   女官听了王上的吩咐将狐裘放在一旁,正要退下,便看到子离失神的站在那里,目光不知落往何处,这女官自幼侍奉他,拿他当自己亲弟弟般疼爱,地位也与旁人不同,见他又是这幅样子,斟酌再三还是道:“公子,您自从秦川回来,就时常心神不属,可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?”

   子离双手拢着火,感受着灼热的温暖熨帖着掌心,那个人含笑的脸在眼前明明灭灭的晃,他摇了摇头,声音轻如自语:“我也想不明白,自己到底是贪欢,还是,贪情。”
   
   数日之后,魏王收到了来自燕王的回礼,乃是长匣中放着的一把凛凛长剑,漆黑的剑身,迸出雪样的光。

   同样附了手书一封:多谢凌王。另,宝剑赠英雄,望凌王笑纳。  

   元凌屈指在剑身上一弹,铮铮回音响彻,他心情大好。 

   年关刚过,子离又收到魏王送来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,有吃食,也有珍宝,还有些古怪玩意儿,说是节礼,同样附了一封书信,依旧还是四行小字:昨日雪霁,思君甚矣。披衣夜行,染了风寒。

   子离的回信到的时候,元凌的风寒早就好的彻底,展来看去,所言只有寥寥五个字。

   努力加餐饭。

   他着实郁闷了一番,不仅郁闷,还很有些愤慨,随手将信纸夹在书中,也不去理了。

   展眼漫长的冬天便过去了,满城的柳絮飘飞,春林花媚,他心中也有什么东西在夜深人静之时攀上了心头,像是这些飞絮,并不起眼,却无处不在。
   
   这世上有些人,招惹容易,想要放下却难。

   元凌突然就认了。

   他叹了口气,终究还是拿起了笔:平生不会相思,才会相思,便害相思。

   心中暗道:陈子离,我将一腔心血都剖给你看了,你待如何呢?
   
   如此等了大半个月,等来的却是燕王将原物完璧归赵,他翻来翻去,也不见往常的帛书,心中顿时一凉。

   随便拿起坛中酒在手,原来只剩下了一半。

   低头看去,原来酒坛下另有一个密封的小匣,掀开木盖,只见层层锦缎中躺着一个玲珑的扇坠。

   拿在手中,玉质温润喜人,一般的风骨秀润,在上面落成行书两行:

   把酒祝东风,且共从容。  

   元凌拍去坛上泥封,想着那人的唇齿也曾在这上面流连,嘴角浮出浅笑,燕王陛下,我们,来日方长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【本文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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异国恋: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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